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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園林空間意義看戲劇主題
摘要:從元雜劇、南戲到明傳奇、清初戲劇, 中國的古典戲劇創作常常將園林作為其故事的環境背景。選用的園林類型不同, 園林的象征意義也不同, 劇作家所表達的戲劇主題和情感也不盡相同。從不同類型園林在古典戲劇中的空間作用出發, 研究園林在戲劇故事中的象征意義, 從而探討戲劇故事的主題是戲劇文學研究的一個新方向。
關鍵詞:古典戲劇; 園林; 象征; 戲劇主題;
在中國古典戲劇的創作中, 劇作家往往把戲劇故事設定在園林中。園林作為一種特殊的環境背景, 不僅為戲劇人物提供了活動場所, 而且在戲劇主題的表現中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劇作家通常會根據戲劇表現主題的需要選擇不同類型的園林, 這些不同的園林在不同的戲劇故事中的意義既有共性, 也有差異。其共性在于園林作為有限的區域, 都會有內外之分, 戲劇作品往往就通過園林圍墻內外的情感沖突來表達其創作主題。差異則是源于劇作家給不同類型園林賦予的不同象征意義, 這便使得戲劇作品的人物情感和戲劇故事都大不相同。
一、帶枷鎖的后花園——春色滿園關不住
園林, 尤其是私家園林, 即后花園, 講究以小見大, 在有限范圍內創造深邃不盡的景境。這就要求造園家濃縮外界景物, 一山一水一亭一閣即可觀遍心中的世界。但在有界限的園林中, 景色年年如此, 所以中國古典戲劇作品中的園內人不免會感到孤獨和被束縛, 他們渴望沖破園林的圍墻, 走出園林, 追求自己內心的欲望。
劇作家在以后花園為故事發生背景的戲劇創作中, 往往賦予后花園圍墻以枷鎖的象征意義。有形的圍墻象征著無形的枷鎖, 將戲劇人物束縛在狹隘的空間內, 使他們無法自由地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戲劇故事描寫戲劇主人公們為愛情、自由、幸福等各種欲望而走出園林, 是以后花園的束縛為起因的。因此, 園林作為戲劇人物心理矛盾生發的環境因素, 在表達戲劇故事主題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牡丹亭》中女主人公杜麗娘的日常生活就是學習“儒門舊家數”和“長向花蔭課女工”, 接觸的男性是剛直嚴肅的父親和古板腐朽的私塾老師。年輕的小姐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卻被束縛在狹小無趣的閨閣中。當她從“炷盡沉煙, 拋殘繡線”的小庭深院偶入“有亭臺六七座, 秋千一兩架。繞的流觴曲水, 面著太湖山石。名花異草, 委實華麗” (湯顯祖:《牡丹亭·閨塾》) 的后花園時, 美好的園林景色引發了杜麗娘的傷春傷己:“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牡丹亭·驚夢》) 這園子已經鎖不住她萌生出的對愛情的渴望, 肉身走不出后花園, 但也要在夢中與柳夢梅相會。夢醒后回歸原點的失落和與日俱增的相思使杜麗娘日漸消瘦, 最終病逝, 這也是走不出園林枷鎖的悲哀。
雜劇《墻頭馬上》中的李千金同樣在“榆散青錢亂, 梅攢翠豆肥。輕輕風趁蝴蝶隊, 霏霏雨過蜻蜓戲, 融融沙暖鴛鴦睡。落紅踏踐馬蹄塵, 殘花醞釀蜂兒蜜” (白樸:《墻頭馬上》第一折【幺篇】) 的花園中暗自懷情。與杜麗娘不同的是, 李千金主動大膽, “愛別人可舍了自己”。她真正走出了圍墻, 與裴少俊私奔, 因此才能相夫教子, 過了七年美好舒適的生活。所以, 園林的封閉性也正是劇中人物選擇和改變生活狀態的起因及巨大推動力。
二、俗世中的寺觀園林——一抔凈土掩風流
當人們在受園林自然環境及其社會象征影響而做出各種選擇和改變時, 園林也在靜默中被人們所改變。
寺觀園林常常分布在自然環境優越的名山勝地, 自然環境幽靜深邃, 以利于達到“遠者塵世, 念經靜修”的境界。在宗教意義上寺觀園林被視為“神”的世間宮苑, 形象地描繪了道教的“仙境”和佛教的“極樂世界”, 寺廟前導部分中鋪設長長的香道, 寓意從“塵世”通向“凈土”“仙界”的階梯 (參見周維權:《中國古典園林史》第三章《園林的轉折期——魏、晉、南北朝》) 。
而在動蕩的社會背景下, 戲劇作品中的主人公們因為種種原因, 從塵世進入寺廟, 有些人只是行路中的歇腳, 有些人是為了躲避戰火, 有些人是為了在這里偶遇貴人。這些戲劇人物身處清凈的寺廟園林中, 卻幾乎沒有人是真正守得住塵心的。形形色色、各懷鬼胎的人進入這寺觀園林之中, 完全改變了園林清凈的氛圍。
寺觀園林在戲劇作品中往往象征清凈淡泊, 但清凈之地因人的欲望而無法脫離人世存在。在此情境下, 佛道的無欲無求更是顯得荒謬和諷刺。
《西廂記》中崔鶯鶯和張生就是在普救寺中相識、相戀再到相合的。修養身心的宗教場所被劇作家設計為年輕男女相戀、私會的場所, 這就是對寺廟園林清凈環境的沖擊。但崔鶯鶯和張生本就不是棄俗之人, 他們大膽追求愛情也在情理之中。
《玉簪記》中表現出的清凈之地的多情負累更是鮮明。從劇本中可以看出, 在這個“一望處田園荒廢, 門庭蕭瑟”“鸚鵡洲, 鳳凰闕。煙波外, 愁恨疊” (高濂:《玉簪記·遇難》) 的亂世中, 很多人因走投無路, 只能遁入空門, 但也并不是誠心向佛。在這些依然懷著對愛情、塵世渴望的小尼姑眼中, 幽靜深邃的寺廟園林卻是“月明云淡露華濃”“粉墻花影自重重, 簾卷殘荷水殿風” (《玉簪記·寄弄》) 的景象。這種內心欲望與寧靜環境的沖突表現的是對混亂政治社會的抨擊和對封建禮教束縛的反抗。
三、彰顯權欲的貴族宅園——長恨人心不如水
中國園林中皇家園林出現的時間最早, 從周文王的“靈囿”開始, 到頤和園為止, 皇家園林已經有三千多年的歷史。隨著士大夫地位的提高, 達官貴人們為了滿足家居生活的需要, 也紛紛建造自己的宅園, 有的以山水為骨干, 有山林之趣, 而大多數貴族宅園則追求華麗恢宏。這些貴族宅園往往是士大夫們日常聚會、游玩、宴客、居住的地方, 更為重要的是, 這些貴族宅院象征著地位、財富。
戲劇作品不少以求仕為故事題材, 貧寒書生來到京城, 往往要拜訪達官貴人, 中舉后更是有丞相、宰相的宴會邀請。貴人家中多山水, 書生來到京城貴族宅園中, 所觀之景都是新鮮華麗的。與前面提到的后花園和寺觀園林不同, 貴族宅院使人產生的欲念更多是甘愿沉溺而非沖破與改變。華貴的宅園景色讓書生沉醉其中, 激起了他們對地位的追求, 使他們拋掉了曾經甘于清貧的決心。
貴族宅園在戲劇作品中象征著士大夫們爭相追逐的權勢, 出現在戲劇故事情節的轉折處。從園林環境的角度給戲劇主人公以思想的沖擊, 推動了戲劇故事情節向高潮發展, 表現了戲劇作品的主題。
《荊釵記》中書生王十朋, 家道清貧, 與玉蓮結為白首夫妻。王十朋上京趕考, 高中狀元, 心中已是“男兒志氣當如此, 金榜題名天下知”。相府會宴, 他早讓那“泥金樓閣, 重檐疊棟, 直起上一千層;碾玉欄桿, 傍水臨階, 斜連著十二曲。窗橫面面碧琉璃, 磚砌行行紅瑪瑙;屏開翡翠, 獸爐中噴幾陣香風;簾卷蝦須, 仙仗間會三千朱履。門排畫戟, 坐擁金釵” (《荊釵記·參相》) 的景象迷住了眼。以前清苦的生活與現在伸手可得的華貴富麗生活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在這里, 象征著華貴身份的園林成了人心的試金石, 它激起了人物內心的矛盾。劇作家在這里表達了對利用聯姻實現權力勾結的黑暗政治現實的抨擊。
《琵琶記》情節也大抵如此。舉孝廉, 中狀元, 兩月夫妻哪里比得過丞相小姐、高官厚祿!“屏開金孔雀, 褥隱繡芙蓉。獸爐煙裊, 蓮臺絳燭葉春紅。廣設珊瑚席子, 高把真珠簾卷, 環列翠屏風。人間丞相府, 天上蕊珠宮。錦遮圍, 花爛熳, 玉玲瓏。繁弦脆管, 歡聲鼎沸畫堂中。簇擁金釵十二……” (高明:《琵琶記·強就鸞凰》) 這樣的園林景色中, 父母嬌妻暫且也就拋擲腦后了。人情向來淡薄, 在這些誘惑面前, “死生契闊, 與子成說”的誓言不過是蚍蜉撼大樹罷了。
這類戲劇作品以書生的愛情為主線, 以求仕的過程為線索, 揭示的是劇作家對于人心的深刻思考。園林是身份財富的集中象征, 清苦書生一旦來到這個“名利試驗場”, 便會展現出強烈的內心斗爭, 繼而突出批判黑暗現實的創作主題。
四、結語
園林作為一個有限的范圍, 在空間上將戲劇人物分為園內人和園外人。在不同的戲劇故事中, 有的是園內人想掙脫園林的束縛走出去, 有的是園外人想走進來。走進來的人, 有的將園林的清凈破壞, 有的在園林的華美中沉溺。劇作家設計不同類型的園林, 以園林圍墻為中介, 將戲劇人物分置于圍墻內外, 將戲劇沖突集中于人物對園林內外情感的變化, 用不同的象征意義將有形的園林、圍墻抽象化, 將戲劇人物突破或融入園林的行為上升到精神、意識層面, 從而突出表現劇作家想要表達的創作主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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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詳, 嚴國泰.戲劇與園林藝術——空間隱喻性辯證關系探究[J].新建筑, 2015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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