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反思綜括大成——也評《20世紀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小說卷》

百年反思綜括大成——也評《20世紀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小說卷》

百年反思綜括大成——也評《20世紀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小說卷》
　　
　　丁合林
　　
　　2006年，由復旦大學黃霖教授主編，東方出版中心出版的七卷本《20世紀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以下簡稱《研究史》）面世，在古代文學研究界掀起的世紀學術回眸熱潮中反響強烈。“《研究史》的主要價值，還體現在這是一套既有理論深度，又有個人學術見解的著作�！蓖瑫r還就“史的觀念是否應再突出”和“學術史的面是否應再拓寬”兩個問題提出商榷。2006年第12期《中國出版》刊載李芳、張稔穰的書評《握珠韞玉評說百年——評黃霖主編<20世紀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以下簡稱李文），以叢書之一的“小說卷”為例，指出其兩大特點：“框架結構科學嚴謹…‘具有鮮明的當代性”。不同于簡短的“筆談”，張文和李文立論鮮明，分別就各自所提出的觀點進行了認真地論證，揭示《研究史》的價值、特點，指出其需要改進之處，對讀者閱讀和使用《研究史》具有較好的指導意義。筆者讀過這套叢書，尤其是其中的“小說卷”之后，有一些不同于上述諸位先生的看法，故不揣淺陋，也以“小說卷”為例，略陳個人管見。
　　
　　一、大處著眼，視野開闊
　　
　　中國古代文學學科作為文學領域里資格最老的學科，也最有歷史可以咀嚼回味，所以當仁不讓，先后推出多部著作檢驗和總結自己悠久厚重的研究史。1995年中華書局出版了郭英德等人編著的《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史》，從“史”的角度對古典文學研究進行了較為系統地梳理與評判，有開創之功，但集各體文學的研究于一爐，是一本綜論性質的集大成之作。2001年，由張燕瑾、呂薇芬主編，北京出版社出版的《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面世。這套叢書按縱向的時間順序依次論述各個朝代的文學研究概況、具體的作家作品、流派、思潮等，其重點在于勾勒文學研究的發展脈絡。但真正為20世紀的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畫上了一個圓滿句號的，當推黃霖主編的《研究史》�！堆芯渴贰肥清漠愑谇笆鲋T書的一部力作，這套學術著作以文體為綱，分成七卷：總論、詩歌、散文、詞學、小說、戲曲、文論，回瞰百年間各種形式和不同目的的研究實績、經驗教訓和演變軌跡，并聯系其社會文化背景、學術思潮、文學思想的起伏變遷來評價其成敗得失，描述其演變大勢，提出問題分析探討�！�-更為可貴的是，這部書通過反思20世紀古代文學研究存在的一些問題，明確了今后研究的走向，體現了史論著作鮮明的前瞻性和思辨性， (范文網　www.baimashangsha.com) 在同類學術著作里可謂后出而轉精。具體到“小說卷”，特點更為鮮明：不同于上述兩書的編排體例，“小說卷”是通過各個時段的研究來透視20世紀古代小說研究興替流變和走向，從中吸取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以為21世紀及其后的古代小說研究之借鑒。編著者沒有評述100年來古代小說的研究概況，而是獨出心裁地緊緊抓住古代小說研究中一些重大而有影響的問題，并以此為切入點，用敘議結合的方式來透視20世紀古代小說研究的變化起伏，曲折和艱難，從中不僅反映出時代政治風云對意識形態的影響，而且也折射出研究主體精神的苦痛和心靈的顫抖。該卷在章節設置上特別注意了20世紀古代小說研究中論爭的熱點和焦點，如“水滸研究…‘紅樓夢研究”都是20世紀后半期學術界論爭的熱點，又由于主流意識形態的干預，就使這些問題的研究帶上了強烈的政治色彩。
　　
　　“小說卷”前兩編分別是20世紀中國古代小說研究的總論和專題研究，李文中已有詳實的論析，此不贅言。單是下編亦頗能體現編著者的匠心。下編乃小說作品研究，面對紛繁的作品，編著者并未亂了陣腳，而是基于學界的最新統計結果，精心選擇了中國古代小說中的七部名著：《三國演義》《水滸》《西游記》《金瓶梅》《聊齋志異》《儒林外史》《紅樓夢》，分別立章，作針對性強的具體研究。這幾部小說研究狀況特點各異，針對它們的不同，先分成兩個類型來介紹。一類按時間順序，包括《三國演義》《水滸》《金瓶梅》；一類按研究專題，包括《西游記》《聊齋志異》《儒林外史》。而《紅樓夢》在中國小說史上地位舉足輕重，研究者眾多又有明顯的派別和模式，故采用專題和時間順序并用的形式，即先按模式和派別分成專題，然后在這兩個專題下再按時間順序綜述。這樣做可謂獨出心裁，使形式符合內容的需要，恰到好處地展示了每部小說的研究史。名著具有永久的魅力，世代傳誦不息。百年來研究者對名著也青睞有加，透過七大小說名著的研究史，可以更具體而細微地了解小說研究達到的高度和走過的彎路。具體到章節的細部，編著者亦充分考慮到讀者的方便和易于接受。古代小說文獻資料豐厚，各個時期特點不一，把握起來實非易事，故編著者把第六章“古代小說文獻研究”分成“上半世紀”“建國后至文革前”“文革期間”“80年代”“90年代”等五個時期來分別交代。時段清楚，利于讀者查核。再如第八章“文言小說研究”，先按年代的先后分述各個時期的研究狀況，但還有一些復雜而重要的問題未說清楚，于是專設一節“幾個專題研究”來詳細闡述文言小說的研究熱點和難點。這樣的編排大處著眼，刪繁就簡，頗具匠心。
　　
　　“小說卷”各個章節的編著者學有專攻，分工合作，積十來年的工夫去搜集20世紀古代小說研究資料，準備充分。又加上當今資訊發達，中外交流頻繁，獲取相關研究資料相對容易。故編著者在綜述20世紀古代小說研究情況時，資料豐富，視野開闊，具有全球化的眼光。在每個主題下，國內的名家名篇自不待言，實際上同時往往也能了解到海外漢學和臺港的研究現狀。可以說，一卷在手不但可以詳知內地研究進展，連歐美、日本和臺港都能了如指掌，如數家珍，基本上沒有遺珠之憾。
　　
　　二、客觀公正，獨具慧眼
　　
　　學術史主要是“述”，應該而且必須客觀。而要真正做到客觀而準確，則既需要編著者具有學術良知，還需要獨具慧眼，察人所未察。第四章第一節論到現代文學史上著名女作家廬隱的《中國小說史略》，在引述了胡從經《中國小說史學史長編》一書中對她才華的欣賞之后，筆鋒一轉，據實指出：“廬隱的這些觀點和用語，可以說都是原原本本照抄鹽谷之史的。因此，廬隱此史不足觀�！弊髡呖陀^求實，一針見血的風格于此約略可見。無獨有偶，第四章第二節披露，成書于延安時期的郭箴一的《中國小說史》，是20世紀上半期容量最大的“小說史”，但對學術研究卻基本上沒有任何推進。郭氏“寫書”的辦法就是今日人們所司空見慣的“剪刀”加“糨糊”，她將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和譚正璧《中國小說發達史》的內容打亂重組成各章，作為全書主體；再將胡適、鄭振鐸、向達、趙景深等學者的有關文章成篇或部分塞入各章，遂變成自己的著作。如果嚴格依照今天的學術著作分類的話，此書應該改名“小說研究資料匯編”才名副其實。遺憾的是，如此低劣的“著作”，港臺和內地仍不時將其奉為“學術經典”而頻頻出版。編著者冷峻客觀，不留情面，不動聲色地卻又嚴厲認真，目的在于澄清事實，把一樁樁學術公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頗有些學術打假的風范。除了敢于揭露名人，面對大師，編著者亦不盲從。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這篇文章大名鼎鼎，在中國小說研究史上具有范式意義，王氏首次以世界性的眼光，將西方文學理論引入中國文學研究，做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闡釋，引領著中國現代文學批評的潮流與模式。但編著者在表示敬意之后也不忘批評它的消極作用。一分為二地看待名人和大師，對其功過做出恰如其分的評價，不拔高，更不故意找茬以顯示高明和尋求轟動效應。這個度把握得恰到好處，之所以做到這些，關鍵在于客觀公正的態度。世易時移，理論批評也要與時俱進，而不能以今律昨。編著者也的確具有這樣的歷史眼光。如第十二章第二節評述到《金瓶梅》的作者問題時，對于主編黃霖本人提出的“屠隆說”，也只是把它作為眾多同類研究中的一種進行評說，并未刻意拔高。但因其在學術界影響較大，贊成和反對的學者之間有過很多的辯駁，故用了較多的篇幅交代清楚這期間的曲曲折折。而對于后出的許多近似猜謎性質的假說就基本上簡單一帶而過。編著者不因關系的親疏遠近而厚此薄彼，繼承了我國史學著作“不虛美，不隱惡”的優良傳統�！凹t學”研究歷來紛爭雜陳，但文中不避煩難，編著者置身爭論之外，以旁觀者的身份列出各家主張，從容評說，冷靜客觀又毫無保留地道出自己的觀點，頗有“零度評論”的味道，這不啻給喧鬧非凡的“紅學熱”注入一針清涼劑，有助于我們理清頭緒，走出暗昧。本著為20世紀古代小說研究歷史負責的態度，編著者心細如發，勇于糾錯，同時又善于揚人之長，深入考辨以發掘功臣。陳獨秀這個先前不為人知的小說研究者進人人們的視野，書中濃墨重彩地幾乎用一節的篇幅介紹陳氏的唯物主義批評模式�？傊�，編著者用心良苦，不囿于成見，一切據實，像一個資深鑒賞家，既不放過假冒偽劣，更不埋沒精金美玉。可以說，百年小說研究的功過是非，一卷在手，洞若觀火！
　　
　　然而，不必諱言，本書亦有小疵。晚清小說研究近年來風生水起，不斷升溫，涌現很多研究名家，如內地的陳平原、袁進、歐陽健，海外的樽本照雄、米琳娜、王德威等。書中雖有部分內容涉及晚清，但淺嘗輒止，未能充分吸納學界最新研究成果，尤其對近年來火熱的關于晚清小說的現代性抑或傳統繼承性的課題缺乏關注。作為學術史來說，似不應遺漏。究其原因，主要是長期以來學術界人為刻板地劃分古代和近代的范圍，以至于人們說到古代，習慣于把晚清排除在外。編著者受這種觀念影響，對此段小說史關注度不高。由于全書內容龐雜，出于眾手，不周之處在所難免，畢竟瑕不掩瑜。
　　
　　［參考文獻］
　　
　�。�1］陳大康．關于古典文學研究中一些現象的思考［J］．文學遺產，2004（01）．
　　
　�。�2］黃霖，20世紀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總前言）［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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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合林（1972-），男，河南開封人，河北大學文學院博士生，研究方向為元明清近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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