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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新聞學的重大缺陷
在新聞事業空前發展的今天，傳統新聞學暴露出了許多不利于自身發展的重大缺陷。這些缺陷，大致可以歸納為以下十條。第一、滿足于定性研究，忽視了定量分析。自本世紀初期以來，社會科學開始不滿足于對研究對象的定性研究，而廣泛地利用數學方法，統計方法，進行精密的定量分析，使之日益向著精確化的方向發展。傳統新聞學卻沒有趕上這一精確化榔頭。在我們能看到的傳統新聞學著作中，除了少數精選的例證外，是很難找到足以證明其論點成立的精確數據的。這不能不叫人懷疑由定性研究所得出的“原則”的可靠性。列凝早就指出，“在社會現象方面，沒有比胡亂抽出一些個別事實和玩弄實例更普遍更站不住腳的辦法了。羅列一般例子是毫不費勁的，但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或者起完全相反的作用，因為在具體的歷史情況下，一切事情都有它個別的情況。如果從事實的全部總和、從事實的聯系去掌握歷史，那么事實不僅是勝于雄辯的東西，而且是證據確鑿的東西。”此處所謂“事實的總和”、“事實的聯系”，欣然是定量分析的別稱。因此要提高新聞學的研究水平，就必須徹底地改變其滿足于定性研究，忽視定量分析的研究方法，將定性研究建立在定量分析的可靠基礎之上。
第二、滿足于對現實新聞體制的論證，放棄了對未來新聞傳播的科學預測和設計。批判舊的過時了的資產階級新聞傳播制度，論證無產階級新聞事業的進步性和優越性，對于一個完整的新聞學體系來說，是完全必要的。但是批判地研究歷史、現實，不僅僅是為了現在，同時還是為了將來。因此科學的新聞學應將對過去的批判，對現實的分析與對將來的展望和諧地結合起來。歷史是理解現實的鑰匙，現實是展望未來的根據。三者相互聯系，不可割裂視之。傳統新聞學卻明確地將研究范圍限定在對過去的批判和對現實的論證上，而對未來新聞事業的特點及其變化規律，則明顯地忽略掉了，我們的生活是面向將來的，即使是安于現狀的人們，也要將安于現狀寄托在將來上。與此相反，現實則是瞬息間的存在。它正處在由過去向未來流動的過程之中，不可能有孤立的靜止的存在。在這個意義上，滿足于對過去的批判和論證現實的傳統新聞學，是一種保守的理論。
第三、滿足于對新聞工作的經驗總結，缺乏理論思辨性。現代社會科學的重要特征之一，便是具有嚴密的邏輯結構和概念系統，這對于我們所研究的傳統新聞學來說，并不完全具備。縱觀傳統新文學的研究成果，其數量不可謂少，但在學術水平上卻不敢恭維，因為它們大多屬于新聞工作的經驗總結，而缺乏嚴密的科學論證。人們之所以說“新聞無學”或“新聞有述無學”，其原因即在于此。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否定總結新聞工作經驗的必要性，經驗的總結升華為理論，乃是建立科學新聞學的重要材料。問題不在于是否總結經驗。而在于是否升華。要改變人們對傳統新聞學的看法，根本的途徑就是將經驗型的新聞學改造成為理性的新聞學。
第四、滿足于孤立地分析新聞現象與新聞規律，忽視了新聞現象同現實背景及其他社會現象之間的相互關系。新聞現象不是一種孤立的存在。在科學的意義上，它乃是一種社會的存在物。其內容、特征及其作用，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由其置身的社會背景及相關的社會因素決定的，并且只有在與它們的關系上才能表現出來。因此，科學新聞學不能僅限于就事論事，不能局限于為新聞而新聞。傳統新聞學的缺陷正好表現在這里，它不是或很少把新聞放在廣闊的社會背景中去考察，其結果，不是沒有深刻地闡明新聞的本質、功能、作用，就是以偏概全。尤其嚴重的是，由于它沒有對社會的決定作用予以足夠的重視，以至于在社會結構發生了重大變化時，仍是抱殘守缺，原地踏步，最后導致落后于今天改革的現實。
第五、滿足于新聞學本身的研究，忽視了交叉學科、邊緣學科的建設。現代社會科學發展的另一重要特征，是高度分化和高度綜合。所謂高度分化，是學科分工越來越細，其研究水平日益趨向新的高度，而高度綜合，則是指學科越來越綜合，大量的交叉學科、邊緣學科蓬勃發展。尤其是出現了一些綜合性的大跨度的交叉學科，如文理兩科交叉融合，大量的自然科學概念和觀念滲透進社會科學，一些自然科學研究方法成了社會科學的基本方法。就傳統新聞學而言，高度分化已經出現，在原有的新聞史、新聞業務、新聞理論三塊板上，已經生長出了眾多的分支學科。但是在高度綜合，即在與其他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互相融合、建立交叉學科、邊緣學科方面，還沒有多大的進展。滿足于自身深度的發掘，忽視交叉學科、邊緣學科的建設，正是傳統新聞學的重大缺陷之一。
第六、習慣于單獨地研究個別新聞媒介，忽視了對不同媒介的綜合研究。在中國傳統新聞學形成的當時，新聞事業的發展水平并不很高，報刊在諸種媒介中占絕對優勢。廣播剛剛出現，電視則尚未問世，因而傳統新聞學的研究對象不能不集中于報刊媒介。隨著廣播電視的發展，對它的研究也單獨個別地進行起來，這種忽視綜合研究的傾向，已經不能滿足現代新聞事業發展的要求了。現在是多種媒介覆合傳播信息的時代。而作為新聞媒介，在報刊、廣播、電視、通訊社之間，實際上又存在一種互相依存、互相補充的關系。因此，應該把報刊、廣播、電視作為一個系統來看待，并努力消除其間的摩擦和抵消，使這個系統的運行活性化。
中國傳統新聞學的重大缺陷
第七、滿足于傳者研究，忽視了受眾分析。我們知道，作為宣傳者，決不會只以所傳信息到達接受者為滿足，只有在所傳信息引起受眾發生傳者所期待的反應時，才能說達到了宣傳的目的。在這個意義上，傳播者和接受者在傳播過程中具有同樣重要的意義。但是傳統新聞學一直將研究重點放在宣傳者方面。例如，在我國大學新聞系的課程表中，有的是編輯、評論、協作、采訪課，卻唯獨沒有一門關于讀者、觀眾、聽眾的課程。滿足于傳播者研究，無視接受者，無視接受者的思想態度、興趣愛好、接受能力、性格特征等，勢必造成宣傳的盲目性，從而減少新聞的社會效果。從學術的意義看，忽視受眾分析，必然還會使人們難以認識受眾在傳播過程中的地位、作用，使得新聞學體系建設留下了一個難以填補的血缺口。
第八、強調傳播內容的研究，忽視了傳播過程與效果分析。在傳統新聞學體系中，傳播內容的構成方法及基本要求，占著重要的地位。就報紙而言，報道言論的政治立場，文章的寫作標準，不同文章的排列組合、標題的制作、圖片的運用等等，都是重要的研究課題，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方面的成果也最多。但是上述傳播內容是怎樣到達受眾處，其客觀效果又是如何，則是一個薄弱環節。如果我們將新聞傳播過程簡化為：新聞事件、傳者、內容、媒介、受眾，那么，內容至受眾的過程，對傳統新聞學來說，就是一筆糊涂帳了。至于來自受眾的信息反饋，傳統新聞學則更少涉及。這種忽視，大大地削弱了傳統新聞學對于新聞工作事件的指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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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過分強調新聞的政治性，忽視了新聞傳播的其他屬性與功能。長期以來，傳統新聞學一直在論證報紙是階級斗爭的工具，“報紙是集體的宣傳者、鼓動者，而且還是集體的組織者。”事實上，新聞媒介不僅是階級斗爭的工具，不僅具有政治性的功能，而且還有其他的屬性和功能。新聞還是一種報道工具、教育工具、娛樂工具，與此相適應的，它還具有守望功能、教育功能和娛樂功能。新聞還是一種商品，新聞媒介是一種以經營新聞為主要業務的企業。不過這種企業，是一種社會性很強的企業，它必須作為公益事業來經營。只有充分地認識這些屬性，發揮這些功能，新聞事業才能盡到對社會的責任。
第十、片面強調新聞工作的黨性原則，忽視了新聞機構與黨的正常關系的研究。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新聞黨性原則的論述，是傳統新聞學的主要淵源，但是后者又明顯地偏離了前者規定的方向。馬克思、恩格斯、列凝所說的黨性原則，指的是黨的報紙屬于全黨，而不是屬于某些領袖人物；黨的報紙領導，是通過原則性的指導和道義的影響；黨要力使新聞工具在堅持無產階級傾向的前提下，充分發揮新聞工作者的主觀能動性等。而我國傳統新聞學，或者說在某一個時期內，卻總是有意地將黨的報紙看成是屬于某個領袖的，它不是對全黨負責，而是對個別領袖負責，將黨對報紙的領導看成是對具體的編輯過程、甚至連文章體裁、標題大小、版面安排都要進行干涉，完全無視新聞工作者的主動性和創造性。至于黨的機關與黨報的關系，則一味的強調絕對服從，忽視了新聞工作者在堅持無產階級黨性原則的前提下，應該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使新聞工作者難以發揮其主動性和創造性，這不能不說是傳統新文學的又一缺陷。
以上十大缺陷，是傳統新聞學落后于我國新聞事業發展實際的重要原因。當然，這并不是說傳統新聞學一無是處，毋寧說，傳統新聞學的框架結構，奠定了現代科學新聞學的基礎。但是，只有消除或克服上述缺陷，才能在傳統新聞學的基礎上，建立起科學新聞學的大廈來。
中國傳統新聞學的出路
如前所述，傳統新聞學已不能再沿原來的路子走下去了。只有在克服自身缺陷的基礎上，實現向現代科學新聞學的飛躍，才是傳統新聞學的出路。那么，傳統新聞學怎樣才能實現這個飛躍呢？我認為，這應該從以下四個方面著手；擴大研究范圍；加強研究深度；更新研究方法；強調研究的科學性。
擴大研究范圍這是決定傳統新聞學能否實現質的飛躍的關鍵性因素。而研究范圍的確定，大體又可以劃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從獨立地研究單個媒介，擴大到對多種不同媒介的綜合研究。如前所述，傳統新聞學的缺陷之一，便是滿足于孤立地研究個別媒介，而忽視了對不同媒介的綜合研究，這就使得它難以把握現代世界多種媒介覆合傳播信息的基本特點，及不同媒介間的補充、抵消關系。第二、從地域性角度，擴展到全球性角度。傳統新聞學的研究對象，一般都限定在相對狹窄的地域范圍內，即包括本國在內的幾個主要的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大國。這種情況在國際聯系不甚密切的過去，是有其客觀的歷史必然性的。可是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了。新聞事業的發展，大地所管了時空距離，從而使得廣大的地球變成了一個雞犬之聲相聞的村莊；而地球村莊的形成，又使得新聞事業的性競爭日益激烈。在這種情況下，對新聞的研究，仍（口有）于狹窄的地域范圍，顯然是不合時宜的。第三、從新聞本位主義到將新聞置身于社會之中。前面已指出，傳統新聞學的缺陷之一，便是滿足于孤立地研究新聞現象與新聞規律，而忽視了新聞現象同現實背景及其他社會現象之間的相互關系。要診治這一缺陷，就應該跳出新聞自身的圈子，在新聞之外看新聞，從整個社會發展史的角度來看新聞是怎樣產生、發展的？新聞與社會的關系如何？新聞事業與其他社會事業相比，又有什么特點等，這樣就能大大地開闊眼界，而避免就事論事的弊端。
中國傳統新聞學的重大缺陷
如果我們的研究范圍能夠擴展至上述三大層次，那就會跳出傳統新聞學的圈子，形成一種宏觀的新聞意識和大新聞觀念。在這種新聞意識和新聞觀念的指導下，新聞事業將不再是與社會相脫離的，區域性的、無數大小孤立媒介的簡單相加，而是一個由各種媒介要素組成的有機整體（系統），就其與社會以及世界新聞事業的關系而言，它又是社會大系統和社會新聞大系統的一個基本要求（子系統）。
加強研究深度所謂加強研究深度，就是不停留在新聞現象的表層，不僅僅限于對現象作膚淺的描述，而是透過復雜的新聞現象，深入傳播過程，對傳播過程的各個環節，進行科學的分析和研究。
根據現代傳播學的成果，新聞傳播過程大致可以簡化為如下的模式：
傳播者內容媒介受眾
反饋效果
傳統新聞學所研究的，主要是傳播者、內容和媒介三個環節。其中傳播內容的研究屬于定性研究，而傳播媒介則是分別地孤立地進行的。至于受眾、傳播效果及反饋三個環節則很少涉及。我們知道，宣傳的目的，是以帶有一定傾向性的信息內容去影響受眾的思想和行為。要達到這個目的，在傳播之前，就得了解信息接受者的思想傾向、興趣愛好、性格特征等情況，在進行傳播時，又得把握受眾對初傳信息的反應：接受、懷疑還是反對？三者各在受眾群中所占的比例？原因何在？為取得最佳效果，傳播者得怎樣根據反饋對傳播內容作出相應的調整？怎樣了解傳播下面？所有這些內容，都是新聞學必須認真研究的課題。無視這些問題，對受眾、效果、反饋三大環節視而不見，勢必削弱新聞學對新聞實踐的指導意義，從而增強新聞宣傳的盲目性，減少新聞的社會效果。所以，傳統新聞學要想成為指導新聞實踐的科學的新聞學，就必須深入研究傳播過程諸環節，尤其是要重視受眾、效果、反饋三大環節。
更新研究方法傳統新聞學的研究方法基本上是手工業式的，抄錄卡片，收集剪報資料，在對這些資料歸納整理的基礎上，進行定性分析，以典型事例證明自己提出的理論原則。這種手工業式的研究方法，顯然落后于信息爆炸時代新聞學的發展要求。新聞事業的高度發展，要求新聞學使用全新的研究方法。而誕生于本世紀四十年代的系系統論、信息論、控制論的科學方法，正好滿足了這一需要。所謂系統論，是研究系統的模式、原則、規律并對其功能進行數學描述的一門學科，其研究的核心問題有，宏觀系統與子系統的關系、系統的層次觀念以及系統的動態平衡等。信息輪則是研究信息的本質，并且用數學的方法研究信息的計量、傳遞、變換和存貯的一門科學。至于控制論，則是研究各種系統控制和調節的一般規律，它有兩個基本的概念，一是信息，一是反饋。所謂反饋，是指的一個系統，它的輸出信息反過來作用于輸入信息，這時反饋回來的信息將對輸入信息起控制和調節作用。這三門科學從本質上講，都是研究系統的理論，故簡稱為系統理論。不難看出，上述的宏觀系統與子系統的概念、層次觀念、動態平衡概念、信息觀念以及反饋概念等，都可以引進新聞學研究中來。
更新研究方法，還表現為多角度，即從其他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角度，或運用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方法，與研究新聞現象和新聞規律。新聞作為一種社會現象，有必要從社會學的角度進行研究；作為階級的輿論工具，作為“第四權力”，有必要從政治學的角度去研究；作為一種經濟實體，有必要從經營管理學的角度去研究；作為社會法律規范、倫理規范的被調節者，也有必要從法律學、倫理學角度來研究；作為一種以傳播信息、影響受眾為目的的事業，也有必要從統計學、數學的角度來研究。此外，由于新聞信息是以語言文字為載體的，所以還有必要從語言文學的角度去研究。總而言之，新聞學不能（口有）于自我封閉狀態，而應向其他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開放，借用一切可資利用的方法、手段，來研究新聞現象和新聞規律。
增強科學性既然新聞學是一門社會科學，那它就應該同其他社會科學一樣，作為一門科學所必須具備的獨立、尊嚴和權威。新聞學是以新聞現象和新聞規律為對象的一門科學，要以科學的理智的態度進行新聞學研究，以增強新文學研究的客觀性和學術性。
綜上所述，作為中國近代新聞事業和新聞學術國際化發展的必然結果，傳統新聞學對中國現代新聞傳播及中國革命和建設，都起到了很大推動作用。但是在對外開放的今天，傳統新聞學已無法滿足現代新聞事業發展的需要，它的出路在于革除自身缺陷，通過拓展研究范圍，加強研究深度，改進研究方法，以實現向現代科學新聞學的質的飛躍。這是我國傳統新文學本身發展的必然趨勢，也是中國現代新聞事業發展的客觀要求。
注釋
（1）李龍牧《中國新聞事業史稿》9—10頁
（2）《中山全集》1935年版、第三集
（3）李瞻《世界新聞史》784—787頁
（4）和田洋一《新文學概論》227頁
（5）轉引自《新文學刊》1985年1期9頁
（6）陸定一《我們對于新聞學的基本觀點》
（7）（8）（9）（10）中宣部《為改造黨報的通知》
中國傳統新聞學的重大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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