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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的“還鄉(xiāng)路”
語文的“還鄉(xiāng)路”作者/ 周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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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學的課文里，有一組擬聲詞：“嘰嘰——維嘰，嘰嘰——維嘰，嘰嘰——維嘰……”學生讀這個句子時很開心，也許是回憶起了兒時模仿各種動物聲音的情景，找回了些許“消逝的童年”——高中課堂上，能讓學生多一些明亮的笑聲，我很高興。
那么，在小學課堂上，類似這樣來自大自然的擬聲詞，又會喚起孩子們什么樣的情緒和想象呢？南京市瑯琊路小學周益民老師的一堂公開課《詩中的聲音》，回答了我的疑問。
圍繞一首兒童詩《夏日音樂廳》中“唧唧唧”、“啾啾啾”這兩組擬聲詞，周老師設計了三個語文活動，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啟人深思。
首先，他請一位孩子與他合作，他讀前一組擬聲詞，孩子模仿他的節(jié)奏、音高等，對應地讀后一組擬聲詞，讀出不同的節(jié)奏與情感。比如，他讀“唧”，孩子讀“啾”；他讀“唧唧”，孩子讀“啾啾”；他讀“唧唧——唧”，孩子讀“啾啾——啾”；他讀“唧——唧唧”，孩子讀“啾——啾啾”；他讀“唧——唧——唧”，孩子讀“啾——啾——啾”；他讀“唧——啾——唧”，孩子讀“啾——唧——啾”。周老師發(fā)出低沉厚重的“唧唧唧”時，小朋友則以清脆明快的“啾啾啾”回應。就這樣，短短的幾分鐘，兩組詞被讀出了如此豐富的變化，我們仿佛聽見兩只小鳥在你呼我應、親切對話。
接著，周老師請孩子們猜測這兩只小鳥的關系和對話的內(nèi)容，孩子們饒有興致地展開想象。想象往往是現(xiàn)實的折射，所以孩子們的答案中出現(xiàn)得較多的關系是父女、母子、師生等，對話的內(nèi)容則是與考試、作業(yè)、起床等相關的他們熟悉的生活情境。稍稍特別些的答案是夫妻關系，討論的是今天吃什么；還有債主和欠債人的關系，對話內(nèi)容則是追債。孩子的想象與現(xiàn)實生活的關聯(lián)度，充分證明了“語文的外延即生活的外延”。
最后，周老師請孩子們自選詩中的一小節(jié)，或自己創(chuàng)編一小節(jié)，練讀詩歌，并將這些動物語言翻譯出來。孩子們興奮地練習著，各種模擬之聲此起彼伏，課堂真如一個“夏日音樂廳”。在孩子們意猶未盡之時，周老師總結道：因為我們賦予了聲音不同的內(nèi)容、性格與情感，單一的聲音也變得有意思起來。
據(jù)悉，2012年，周益民老師將自己多年積累的“民間語文”系列課例結集出版，書名為“回到話語之鄉(xiāng)”。學者們對他的“民間語文”給予了高度評價，而我則認為，這些課是否屬于學術意義上的“民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書里書外所有課的源頭，都指向了真正的“話語之鄉(xiāng)”，即“生活、情境、游戲”。
陳日亮老師在《我即語文》中介紹了德國的一節(jié)小學體育課：只教幾個舞蹈動作，而且沒有幾個學生能夠做到動作規(guī)范。但教師認為學生“基本會跳”即可，跳得快樂就行。一節(jié)課讓學生至少跑動了2千米，就完全達到了鍛煉的目的。陳老師從似與語文毫不相干的體育課中，得到三個啟示：只要掌握住“基本會跳”的原則；未必要人人做到規(guī)范，也許不一定都能夠做到；要讓學生在課堂上多“跑動”，“跑”個痛快就行。最后得出結論：“多引發(fā)思考和激發(fā)想象，就是語文課的‘多跑’”，“語文課程并不是真理課程，而是行為課程”。
讓學生在“生活、情境、游戲”中跑動起來，在“行為”中學習語文、體味語文，這才是語文的“還鄉(xiāng)路”。反復在課堂上強調(diào)要善于觀察和發(fā)現(xiàn)，要有描寫意識，不如帶學生到校園里去找找春天。萬物靜默如謎，學習觀物，深入世界，獲得詩心——學習辨別櫻花和紅葉李，迎春、連翹和黃素馨，垂絲海棠和貼梗海棠，并能用語言準確描述它們的花、葉、枝的不同。我們所要強調(diào)的觀察和描寫，便盡在其中；對美的欣賞、對生命的呵護、對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珍視等，這些情感態(tài)度與價值觀，也盡在其中，無須多言，自會浸潤心靈。請看——
周一櫻花都要滿樹了。
門口的紫玉蘭……
枇杷樹的花不好看卻惹蜜蜂。
還有水杉！花和果一起滿地。
什么原來都開花。
有一叢矮樹叫十大功勞，也開花。
梧桐樹在掉完所有葉子，老葉子真有風度。
又來了新樹，她們都沒能安靜地等花開。
楓楊樹綠極了。
哎呀！
當學生寫下這樣的詩句，當他們對這個世界驚喜地發(fā)出“哎呀”時，還用擔心他們不會觀察和描寫嗎？
在這方面，前輩教育家有非常好的經(jīng)驗供我們學習。
蘇霍姆林斯基曾帶領孩子們到秋天的果園里：初秋的晴朗而明媚的一天，柔和的陽光照耀著披著各色盛裝的蘋果樹、梨樹、櫻桃樹。蘇霍姆林斯基給孩子們講述金色的秋天，講解自然界的生命如何度過漫漫寒冬，并請孩子們談談自己的見聞和感受。孩子們的描述完全沒有重復教師的講述，讓人驚異：“路邊開著一棵孤零零的野菊花”，“鸛鳥站在巢邊上，向很遠很遠的地方眺望”，“一只蝴蝶落在菊花上，它在曬太陽”……蘇霍姆林斯基意識到，在這樣的觀察、感受和描述中，思想在活動、在豐富，孩子們正在養(yǎng)成思考能力，體驗到一種無法比擬的思考的樂趣和認識的享受。
在教研組里，我建議同事們找一節(jié)課，讓埋頭于書本的學生到校園里感受一下春天。高三的教師無奈地表示：高三學生眼中無春，因為心里只有分。高二的教師正在上豐子愷的《送考》，并補充了老舍的《考而不死是為神》，紛紛感慨那么多年過去了，應試之風依然比春風強勁。但是，在感慨的同時，或許我們還應該反躬自問：在春天和學生之間，在語文和學生之間，我們究竟是在架設橋梁，還是在構筑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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