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樣子，真美
那時我才二年級，你得了一份工作，從家庭婦女晉升成一位教師。雖然只是個私立學校，你卻因為可以替父親減輕負擔而欣喜若狂。你的眉眼含著快要溢出的笑意，被日夜操勞狠狠雕出的皺紋似乎也舒展了不少，我在你的臉上好像看見了——那相冊中剛剛考上師范的你——夢回青春正茂的時代。
可殘酷的老天并不讓你一路順暢，像為難你似的，叫你一個美術專科畢業的女子去教授小學到初中的英語。老天可是忘了，你已人到中年，記不住那么多字母！可你只猶豫了一會兒，便取出書本，開始專心學習。那時父親勸你說，累些便累些，這份工作還是算了吧！你性子生來倔強，認定的事便不見松口，依舊挑燈夜讀，與那幾本教材周旋。那26個字母弄得你眼冒金星、頭皮發麻，讓你時時覺得那頭頂被淬有劇毒的小針扎來扎去，時不時地便要伸手揉一揉。
我覺得你這模樣實在心疼，猛地抓住了你的手，讓你無法寫字，再一次勸你：“媽，別背了，我們學習這些都要六年，你這六天哪里背得完呢？”你搖搖頭推開了我的手，一邊寫一邊回答我：“得學，你父親每天那么累，還是入不敷出，好不容易有了工作，要把握住啊！”
我看著你那熬了幾夜的黑眼圈，眼淚開了閘，掉線的珠鏈一樣流了出來，“媽，您別熬了，囫圇看上一眼便講唄，誰也怨不得你。”
聽到這，你停住了筆，抬眸瞧我，用那布滿血絲、通紅一片的眼睛盯了我許久，嘆了口氣，緩緩開口：“不一樣呢，這些知識不能教錯，這是要跟著這些孩子一輩子的東西，要認真對待，我得對他們的人生負責啊！”
那一夜，我第一次覺得，你這個“老古板”母親，在燈下的樣子，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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