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山的哲學

綠山的哲學

　　綠山的哲學
　　
　　作者/山東 宋柳
　　
　　鳶岫的家在一個被山抱著的村莊里，這兒每家每戶的大門都朝南。
　　
　　但并非完全是因為陽光。
　　
　　清晨，第一聲雞鳴從晨光熹微中傳來，闖進村民的耳中，把他們從美夢中叫醒，各家各戶約好一樣齊刷刷地敞開大門，目光先觸及的，總是南面巍峨矗立的綠山。綠山是連綿的三座山中最高的，如名字般，也是綠意最濃的一座山。滿山的樹木宛若給山披了件綠襖，縱使冬日的霜雪也不能使它褪色。
　　
　　傍晚，紅彤彤的晚霞托著橙黃的夕陽，燕雀欣然飛回屋檐下的巢，貓狗們或肆無忌憚地嬉鬧，或慵懶地蜷伏。老人們聚在一個高出地面兩三丈的緩坡上，或拄著拐杖坐在不知多久以前就安居于此的長條石上，或搬個小板凳隨意地找個地兒落座兒，最好是手里捏根又細又長的煙斗，關于綠山的話題就在緩緩升起的白霧中，就在白霧后面若隱若現飽經滄桑而更顯慈祥的老人臉上，多了抹神秘深沉悠遠的味道。
　　
　　鳶岫干的農活不多，干完后往往乖巧地站在爺爺身邊，安安靜靜，不發一語。她亭亭玉立，烏黑的發絲任那從山外吹來又經大山濾凈的風兒撫弄，明亮而不諳世事的大眼睛隨爺爺的目光眺望著綠山。
　　
　　爺爺的目光和鳶岫不同，他的目光里有濃濃的情誼。他的眼珠有些渾濁，他的眼白也不再似雪，可若看著他的眼，就好似能看見他的心。爺爺的心啊，和綠山中百年老樹上的葉兒一樣，時光沉淀的，是如美酒般的醇香。
　　
　　爺爺告訴鳶岫， “有些東西第一次映入你的眼，不夠新奇的，你總是不在意，不會把它放在心里。但時間長了，什么都會有情感，你聽好了，綠山是咱村的依傍，山代表不能侵犯的大自然，人和自然，是不能割裂的，你以后進了城，也得好好記著！”
　　
　　鳶岫頷首，聰慧的眸子會意地眨了眨，目光再一次投向綠山，綠山仿若婉約的女子，輕拂衣袖間綠葉親吻著清風，緩抬眉眼里是土地無言的大度，嘴角微揚中是望見淳樸村民們安居樂業的欣慰。
　　
　　鳶岫似乎懂得了什么。
　　
　　爺爺將煙斗嘴含在口里，兩指夾著細長的煙筒，深吸了一口，與旁邊的老人們又侃侃談起綠山的“哲學”。
　　
　　“老李頭家半山腰那畝地種的板栗可真好，味兒美著呢，俺家老婆子團了幾個栗面餑餑，嘖，那香喲，俺家從北京回來的老二都夸好，還說北京啥好糕點都比不上俺這個香呢！”鄰家八旬的老王說，邊說那手中的拐杖邊激動地朝大地狠狠地磕了兩響頭。
　　
　　“前幾年靳家莊的人不是將山給糟蹋了，底下挖空哩上面光禿哩，這下可好，今兒年初一一個塌方村里一半的人沒了，水也沒了，糧也沒了。嘖，咱村王婆家的那娃不就是逃難來的么！”王二老婆講，邊講邊蹙緊眉頭。
　　
　　鳶岫默默地往家走，她此刻仍沒有真正懂得大山。她那沒有蒼黃老繭的手掌撫過茸茸青草時，觸摸到的不過是山充滿勃勃生機的喜悅。綠山的哲學需要慢慢參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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